晚上躺在床鋪上，陸愛國全無睡意，反覆的在想著陸二伯的話，那句“別人沒有的你們憑什麽有。”還是叫他冷汗直下。

他又從海城的那些商販，想到有人模仿著自己做的炸薯片，再想到自己當日跟石頭、媳婦和閨女說過他們在海城沒根基的話......

他的心開始忽上忽下，想放棄又不甘心，想繼續又沒底......就這樣迷迷糊糊的，他也不知什麽時候自己才真正睡過去。

海城，又到了晚上大家的學習時間。夏媛對了會賬本，有些心神不寧地端起桌上放著的溫牛奶，站起來坐到中間的桌子邊嘆了口氣。

陸蕓停下寫作業的筆，也起身坐到她身邊。

都說女人懷孕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都是最危險的時候，而且期間情緒會特別不穩定。爸爸又正好這時候離家辦事，她這幾天就免不了對媽媽的一舉一動加了幾倍的關註，此時聽到她嘆氣自然要過來關心下。

“媽媽你在想爸爸了？”陸蕓也在桌子前坐下來。

“唉，也不知道他們到了沒有？一路上順利不順利？”夏媛沒有否認，反而又嘆了口氣一臉擔心地道。

石頭往這裏看了一眼，也合上書走過來坐下，“嫂子你就放心吧，這時候他們肯定是到地方了。”

沒有電話就是這樣不方便，消息都沒辦反及時傳遞。

陸蕓取出來兩杯牛奶，往石頭的面前推了一杯過去。又取出一碟黑森林蛋糕放在夏媛面前，給自己和石頭面前各放了一碟奧利奧。

“就是，媽媽你放心吧，爸爸他們是三個大男人，個個身強體壯的。就是遇上點小麻煩也不算事，肯定能解決好的。”陸蕓拿起一塊奧利奧沾了牛奶放進嘴巴裏一臉的享受表情。

“真的就那麽好吃？”夏媛看陸蕓的樣子也不由伸手從她面前的碟子裏取了一塊奧利奧，學著她一樣沾了沾牛奶，然後咬了一口，竟然覺得異常的順口。她於是不客氣，三兩下就把陸蕓面前的一碟餅幹都吃了個幹凈。

“還有嗎？”

“媽媽，你原來都不吃這個的。”陸蕓看得目瞪口呆，趕緊的給她面前再放了一盤子，順手把黑森林收了起來。免得媽媽消滅完餅幹又把黑森林也幹掉了。

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你吃就犯饞了。”夏媛一口氣把面前的餅幹都吃了，不好意思的看著陸蕓。

“沒事，這個配牛奶其實最好吃了。你原來都不吃才是可惜了呢。”

懷孕的人改變口味是很正常的，是她大驚小怪了，陸蕓拿了兩三盒的奧利奧出來，去掉外面的紙盒包裝，一卷一卷的疊整齊放在一個高腳果盤裏。既然媽媽喜歡，就多放點在外面，免得她想吃了她去上學了或者在房間睡覺之類的不方便。

“過完年大姑就回去了，我覺得這回該換成二奶奶來了。”陸蕓迅速看一眼石頭，然後又看夏媛。她覺得媽媽懷孕，二伯娘肯定是要來伺候月子的。有些事也該告訴爸爸和媽媽了。

“我哪裏就那麽嬌氣了？也就是你爸爸瞎緊張。”夏媛不以為然的搖頭，從知道自己懷孕以後，她就仔細的琢磨過月子該怎麽過，所以此時說起來特別順溜。

“有你們在，到時候我事先多煮點月子裏吃的東西。你爸爸再幫著洗幾塊尿布。哪裏用得著麻煩二伯娘專門跑來伺候我？你爸從小就已經欠他二伯、二伯娘太多了。他私下好幾次都跟我說他這輩子欠他們的大概是怎麽也還不清了。就算是以後拿再多的錢給他們用也一樣，因為人的感情沒法用錢財來衡量。”

夏媛臉上的表情很柔和，“你不知道你爸爸小時候有多苦，才十來歲你爺爺就沒了，你奶奶那脾氣又古怪。本來二房的二爺爺和二奶奶願意那麽大力的幫襯他們孤兒寡母，換個人身上高興都來不及的事。可是她偏偏就是不領情，又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來，就是私底下幾次三番的抹眼淚叫你爸遠著二房，對二房拿回來的吃的東西也不吃還不準你爸爸吃，寧可丟了看著自己兒子餓肚子。還口口聲聲說二房的人都是別有用心的。”

夏媛嘆氣，別說那時候吃的東西多珍貴，就是到了現在，有些人家還是只勉強能吃飽飯。

她想起陸愛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那惋惜、心痛的表情，就覺得她那個正經的婆婆腦門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砸過了？

你說你要跟什麽過不去不好呢？偏偏要跟能救命的吃食過不去？而且陸愛國也說了，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吃不飽。二伯、二伯娘家的糧食也緊張的很，並沒有太寬裕，那些都是二伯和二伯娘從自己一家人嘴巴裏好不容易才省出來的。

夏媛還是搖搖頭，覺得無論如何想不通。

“那時候你爸不忍心她難過，也為了不再糟蹋糧食就開始不敢再多往二房去。其實你爸爸心裏明鏡似的。就他們母子一窮二白，連吃飽飯的能力都沒有，二房的人能圖他們什麽？又有什麽可圖的。同樣是伯父伯母，大房的人對他雖然也不錯，可遠遠沒有象二房這樣大方過。那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對你好啊。可是你奶奶從你爺爺沒了，人糊塗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。”

“到最後實在沒轍了，你爸爸初中才讀了不一個學期就不去上了。他得開始在外面自己想著各種法子填飽母子兩個的肚子。可是才十多歲的孩子要想出去找口吃的有多難你知道不？”

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幕？

陸蕓和石頭有相互看了一眼，都看到對方眼睛裏的震驚。

“知道你爸爸不肯去上學，你二爺爺、二奶奶還幾次找上門，苦口婆心的勸，叫他不要放犟，他們可以管著他們母子的吃穿，學費也能幫著交了。最後看怎麽勸你爸都不肯松口，他們就又勸你奶奶去說服他，結果你奶奶當面答應的好好的，背後就說，你二爺爺、二奶奶是想施點小恩小惠，想著以後叫你爸爸給他們當牛馬使喚著用呢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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